阿扎·拉斯金：尝试与动物交谈的硅谷奇才-每日动态

美国《时代》周刊网站12月11日刊登题为《阿扎·拉斯金曾尝试修正社交媒体，现在他想通过人工智能和动物交谈》的文章，作者是比利·佩里戈。全文摘编如下：

冷战初期，监听苏联潜艇声响的一系列水下麦克风在北大西洋深处捕捉到某种世外之音。

【资料图】

这些挥之不去的声音不是来自敌舰，也不是外星人，而是座头鲸。当时因为人类捕猎，座头鲸濒临灭绝。多年后，环保人士罗杰·佩恩从美国海军处获得并听到这些录音，他深受感动。这些鲸的歌唱似乎揭示出这种壮美的生物能以复杂方式相互交流。佩恩推断，如果全世界都能听到这些声音，座头鲸或许就能免于灭绝。

1970年，佩恩公布了这批录音，将其打造成专辑《座头鲸之歌》。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录音在联合国大会上播放，还促使美国国会通过了1973年的《濒危物种法》。到1986年，国际法禁止商业捕鲸。全球座头鲸数量已经从上世纪60年代5000头左右的最低值上升到今天的13.5万头。

对阿扎·拉斯金来说，这段往事表明，一旦人类经历与自然界的联系时刻，就会有多大改变。拉斯金告诉《时代》周刊：“正是这个强大的时刻，可以唤醒我们，推动一场运动。”

或改变万亿美元产业

拉斯金对动物的关注来自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区域。他曾是硅谷奇才，2006年率先发明出无限卷轴，这一功能成为众多社交媒体应用软件的核心要素。他创办了一家名为Songza的流媒体初创企业，最终被谷歌收购。但拉斯金意识到，本来在技术的影响下人类行为会越变越好，但技术却在很大程度上用来让人们对设备上瘾、为不必要的产品花钱，于是他逐渐对这个行业感到失望。

2018年，他和朋友、谷歌前工程师特里斯坦·哈里斯共同创建了“人文技术中心”，作为确保科技企业造福人类、而不是本末倒置的行动之一。他最为人熟知的或许是，和学者勒妮·迪雷斯塔共同提出“言论自由不是触达自由”的说法。这一口号有助于有责任感的技术专家、议员和政治评论员区分什么是宪法保障用户随心所欲发表意见的自由，什么是利用社交媒体扩音器放大这种自由的特权。

拉斯金谈论鲸之歌，是因为他还是“地球物种项目”的联合创始人兼负责人，这是一个由人工智能主打的非营利项目，尝试解码从座头鲸、类人猿到乌鸦等动物的语音。至于是否真有可能把动物的交流内容准确“翻译”成类似人类语言的东西，现在还没有定论。但拉斯金乐观地认为，这值得一试，因为与动物的联系可能是一种足够强大的力量，能在这样一个对抗气候变化的关键节点激励人类保护自然界。

“地球物种项目”正在将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应用于动物的录音。自然语言处理正是支撑人类翻译软件和美国开放人工智能研究中心（OpenAI）的ChatGPT等聊天机器人的人工智能技术。虽然这一非营利项目的计算机科研人员尚未成功“解码”任何动物的语音，但最近设计了一种算法，能够在有多个“发声者”的录音中分离单个动物的声音。拉斯金说，这就是所谓的“鸡尾酒会问题”，其难度相当于在拥挤的房间关注一个人讲话，解决这个问题就等于朝着破解动物王国之谜迈出第一步。

尽管修正社交媒体的弊病和解码动物语音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拉斯金认为它们都是一项整体使命的组成部分。拉斯金说，“地球物种项目”和“人文技术中心”都是“改变万亿美元产业的实验”。二者的目标是相同的：让社会变得更好，不是通过开发应用程序或垄断商业模式这种传统的硅谷路径，而是通过改变文化。

“技术是为了什么”

问：你自己曾是硅谷的企业创始人，致力于通过技术悄无声息地改变人们的行为。然后你放弃了一切，敲响社交媒体的警钟。现在你又尝试通过人工智能与动物对话。请和我谈谈你的心路历程。

拉斯金答：我母亲从事姑息治疗临终关怀工作。通过她，我了解到有尊严的照护是什么样子。我父亲在苹果创建了麦金托什项目，他对照护也抱有非常人道主义的情感，那时的硅谷还没有完全被“参与和关注”所占据。现在你仍然可以问：技术是为了什么？

让人类与众不同的一大特征不是我们使用工具——很多动物都使用工具，而是工具在多大程度上重塑我们。如果没有某种技术，不管是语言、火，还是之后的任何技术，也就没有所谓的人类了。人们忽视的一件事是，技术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了我们的社会结构和文化。在我成长过程中，尤其是在我父亲的引领下，我会从技术对于人类未来发展是多么至关重要这一视角来看待问题。要用技术做什么，我们可以作出选择，这关系到我们的身份，以及我们如何与世界其他部分相互联系。

对于我的几乎所有工作，我都会问：我们如何创造出符合一系列工程学的东西，从而帮助人类整体繁荣发展？这些工程学包括：我们人类的运作方式、我们生物圈的运作方式以及我们技术圈的运作方式。

“视角转换能改变一切”

问：在让技术更人性化方面，你做了很多工作。但解码动物语音看似天方夜谭。这二者有何关联？

答：要不是凭借语言来积淀文化和知识，文明不可能存在。语言正是人类身份的核心。你看得越多，就越会意识到人类身份与语言相关联，这会告诉你有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有待考察。

我们需要改变看待自己的方式，改变我们与自己关联的方式，进而改变与世界其他部分关联的方式。一旦我们能改变这种身份，就会创造出机会来建立全新的行为模式、解决这些问题。我的一大希望是，在某些时刻我们会转换视角。这种视角转换能改变一切。

人类通过语言交流并传承文化的历史在10万至30万年之间。而对于鲸和海豚来说，则是3400万年。一般来说，延续最久的事物最有智慧。试想，在已经延续了3400万年的文化中，会有怎样的智慧。这让我激动不已。

问：你是否想过，希望大家的视角转向哪里？

答：想过。我认为应该是种相互依存的立场。如果，大体说来，你能共情，那么突然之间，和以前相比你就和外界发生更多联系，你的照护范围也扩大了。

问：许多语言学家都认定人类语言和我们的大脑结构及生活经历相关联。显然，当我们谈论动物时，它们的大脑结构和生活经历都和我们截然不同。或许鲸也有人类无法理解的意念。你觉得和鲸对话真的可行吗？还是说你要用更抽象的方式解读鲸在说什么？

答：我觉得，把握两端真的很重要。一面是太拟人化，你会觉得，我们有这些感受，所以动物也有；另一面是人类例外论，我们觉得自己太过特别，和其他动物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当然，事实是介于两者之间。我觉得总有些事情我们会找到和动物的相似之处，可以直接沟通；但也有些我们无法共享的事情，因此，对于这一部分更多的会是一种象征式的交流。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哪种会更激动人心。是我们能直接转化为人类经历的部分，还是我们所不能的部分？这是一段通往未知的旅途。但我们要保持非常开放的心态，不要陷入人类例外论，同样不应陷入拟人化。

“一场前途未卜的接力赛”

问：我想换个话题，谈谈社交媒体。

强大的机器学习系统正在迅速普及到企业和公众中。有的能产生足以以假乱真的画面，还有的能生成足以以假乱真的文本。技术专家用了10年时间才强行通过一套前后一致的社交媒体指导方针，尽管如此社交媒体仍然让我们的世界陷入动荡。现在，就我们能够获得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来说，一场非常类似的革命初具雏形。对于GPT-3和Dall-E这样的技术，你认为应该划定哪些伦理红线？

答：我认为无论是社交媒体还是人工智能领域，有些简单的事情是共通的。这就是：影响力的规模需要和护栏的规模相匹配。也就是说，如果你接触100万人，和接触5亿或10亿人，相比于只接触50人，运营所依照的标准应该是完全不同的。

其次，你将不得不进入这样的世界：有内容在网上发布时，要确认这是由真人发布的。如果我们不采取任何相关措施，就会眼睁睁看着视频和图片证据不再是可信的媒介。这无异于网络信任的中子弹。一边是隐私、个人安全、发声和表达的能力，另一边是社会倾听和知晓的能力，我们要在二者间穿针引线，不得不作出平衡。

最后一点是，我认为硅谷尚未吸取的最大教训之一是，“民主化”并不等同于“民主”。如果把詹姆斯·邦德的超级反派武器发放到每个人手里，坏事就会发生。

问：你建议我们怎样做？

答：首先，我们需要就这些事情展开真正坦诚的对话。目前我们的对话还停留在这项技术多么精巧上。需要讨论的是，这种技术意味着什么，未来动用的是什么样的非对称权力？律师相对于代理人就拥有非对称权力，他们的职责是尽可能服务于代理人的利益。我们需要把具备这种权力的技术重新纳入承托关系中。

技术的悖论在于，赋予我们服务和保护他人的权力，同时也赋予我们利用他人的权力。所以，我们要么即将进入最黑暗的夜晚——如果我们始终囿于不正当动机，要么迎来最黄金的时代。这将是一场前途未卜的接力赛，在最终落幕前，都可能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我想，无论“地球物种项目”还是“人文技术中心”，都在尝试系统性地趋近黄金时代，而不是最黑暗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