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流动的丰盈》作者徐前进:让未来的人看到这个时代的日...
在现代城市中,一个小区的文化生态如何生长?社区工作人员要承担哪些工作?食品添加剂如何影响现代人的生活?多年不见的老熟人如何寒暄、告别……这些稀疏的日常,大多被我们所忽略。但总有眼中有光的人,从中挖掘出微亮。
近日,一本名为《流动的丰盈》的新书引起讨论,并多次登上当当网热门榜单。作者以自己居住的小区为重点,记录那些不间断流动、不会进入历史档案的景观、人物和语言,并将其纳入未来的史学视野。这些司空见惯的生活场景,其实就是中国千千万万个小区的缩影。
北京大学高毅教授认为“这是一个历史学者通过挖掘身边日常琐事的意义来探寻史学方法革新之路的大胆尝试”;复旦大学徐英瑾教授则表示,本书是“最值得放入时间胶囊的当代中国城市小区断代史史料”。
但一些质疑随之出现:这些普通、微小的日常景观,有记录的必要吗?在作者创作过程中,这类疑问也曾反复出现。在他内心深处有另一个声音:如果不记录,这些场景将会永远消失,未来的人也就不了解这个时代的基本状况,包括我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我们生活得怎么样。
近日,新闻晨报记者专访了《流动的丰盈》作者徐前进。他任教于东北师范大学,北京大学历史学博士,著有《一七六六年的卢梭》等作品,近年来致力于思考日常生活理论,以实践性的写作开拓文字制度的边界,发掘历史学家与未来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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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新闻晨报记者与徐前进的对话:
在人文研究领域,如果我们有意避开西方理论,还能不能讨论问题?
Q新闻晨报:先从您的新作品聊起。国内鲜少能读到专门写小区的著作,《流动的丰盈》的创作缘由是什么?整个写作周期耗时多久?
A徐前进:从长时段角度而言,这部作品从构思、写作到出版,大概经历了十年。这个想法源自我的历史研究体验。由于工作需要,我长期阅读历史档案,主要是17-18世纪法国历史档案。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察到一个问题,即有些事件的确发生过,但由于档案制度的选择性,我们无法清晰地展示这些事件,其中的很多甚至已经完全消失。这个想法出现后,我一直思考解决的方法,并付诸实践,直到这部作品出版。
图片说明:《流动的丰盈》封面(上海书店出版社供图)
除此之外,这部作品的写作还有几个直接原因。一是为现代城市辩护。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乡村生活成为一个重要的叙事类型,寄托了很多人的情感与回忆。相比而言,城市并没有承担起这种情感化的功能。现代城市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口,他们从乡村来到城市,怀着对于乡村生活的美好回忆,在竞争激烈的城市中生活。每当遇到困难,他们可能还会回到那个记忆中的乡村世界,尽管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虚幻。现代人轻视了城市的力量,甚至对于城市文明有所误解。现代城市充满了激烈的竞争,但这是一个平等之地、自由之地。一个人只要有才华,只要努力,就能在城市中生存下来,在这个陌生人社会中实现自己的理想,自由自在,不会受到传统熟人社会中语言、目光等道德因素的控制。
二是在情感意义上提出“小区”的概念,说明这类小空间所具有的心理内涵。小区是中国现代城市的基本生活场景,就像传统时代的“村庄”一样。我们不知道一百年后的人会生活在什么样的场景里,但在这个时代,小区是我们的基本生活场景。我们在这些小空间里获得各类知识、情感,成功的心灵变得平静,失败的心灵再次获得勇气。所以,对于这些小空间的管理,不能只限定于有偿的物业管理形式,也要涉及心理引导与情感塑造,使之成为现代理性与情感的基础领域,最终的目的是让现代城市生活更加美好。
第三个方面涉及理论问题,即扩充文字制度的边界。我们所熟悉的文字叙事制度并不能完整地表现我们的生活,很多问题被文字制度裁剪,对于微观领域是如此,对于宏观领域也是如此。这部作品关注的正是那些被文字制度裁剪的部分。当然,这是一个艰难的任务。文字叙事制度对于这些部分的裁剪有充足的理由,因其不符合阅读习惯,缺乏逻辑关系。一切都是平常的,重复不已,没有惊奇。这部作品无法完全实践这个诉求,而且可能会因为违背文字叙事制度的逻辑性而受到批评。但这至少是一种尝试。
Q 新闻晨报:在传播学理论中,哈贝马斯有一个很经典的公共领域的概念。我注意到,您在本书中也大量探讨了公共与私人空间的边界。您觉得两者的边际是缩小还是增大了?
A徐前进:这个问题有两个方面,一是哈贝马斯的理论,二是中国城市中的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问题。
在这部作品写作过程中,我有一个可能不切实际,但又想试一试的想法,即在人文研究领域,如果我们有意避开西方理论,还能不能讨论问题?是否能用独立的思考去展示一个更深刻、更丰富的中国?在这一方面,德国和法国思想界是比较独立的,根据自己的视野去认识世界,阐释世界。实际上,他们也是这样做的:重视自己的当下,深入发掘日常生活状况,据此构建理论。这些新理论不但对于自己是有用的,能解决时代性或地域性的问题,而且可以作为一种方法或逻辑,对外传播。在这个过程中,法国和德国人文研究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并在很多方面塑造了这个世界的思想状况。在构建日常景观叙事时,我想从一个具体领域出发,抛开西方理论去设定问题,解决问题。在现代学术研究的意义上,这个想法看起来有些幼稚,但我仍旧想试一试。
在分析这个小区的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时,我并没有参考哈贝马斯的理论。尽管这是一个重要的理论,但我还是想根据这个小空间的日常状况进行具体分析,提出属于这个小空间的问题,例如有偿公共空间问题、玩物或食物在对话中的重要功能、临时公共空间的意外出现等。
如果将这个小区放在更大的分析范畴中,私人空间是其中的主导空间,公共空间是附属角色,可有可无。毕竟这是一个普通的居住区,私人居住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功能。这个小区没有商业化的物业管理机制,在个体生存目的的主导下,一楼空间出现了商业化现象,有偿公共空间就此出现,包括咖啡馆、麻将室、自习室、辅导班等。
在相关分析中,我们无需受制于西方理论关于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的内涵设定或比例关系。在西方现代社会中,公共空间有重要的功能,例如在巴黎,晚上10点以后,一些街头空间变成单身者的领地,喝酒、跳舞、聊天,或是从陌生人那里获得短暂的情感。在中国文化机制中,这种公共空间是否是必须的?对于这个问题的分析不能依据西方理论,即根据西方理论我们应该怎么办?
一般而言,一个理论在跨文化传播时会水土不服。在构建中国理论和中国话语的时代,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一方面要认真了解西方理论,然后创造自己的理论;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试着抛开西方理论,专注于当下的生活,创造自己的理论,等这个新理论成形后,再对外沟通,看看它到底有没有创造性。“闭门造车,出门合辙”,这个说法有一定的贬义,但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身处和平、富足时代的现代人的孤独感会轻盈一些
Q 新闻晨报:接下来聊聊生活。大多数人可能没有时间想您一样如此细微地去观察生活中的小细节。我们也常告诉自己,要观看先于言语,在您观察记录生活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让您印象格外深刻的故事?能否和读者分享几个故事?
A徐前进:在写作过程中,我遇到的一个新问题是回归自我,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如何做才能实现这个目标。一般而言,人在成年之后,或早或晚,但总会在一个时刻展示出他本来的样子,包括对于生命、事业、爱情、名利的态度。在这个奇妙的时刻,他的生存逻辑基本上会完全展示,无法掩饰。
写作这部作品时,我清晰地展示了自己的语言风格和思维方式。我的风格偏向于文学。在写作历史论文时,这种风格有时会遇到问题,例如我提出了一个好问题,论据也充分,但文学化的语言风格使之看起来不够严谨。在现代学术分工越来越细的时代,我充分理解这种现象。但我仍想坚持自己的风格,因为这是我的特点。如果为了发表论文而改变,我可能会迷失,以至于不知道如何表达。
这个风格不是一朝一夕出现的,是一个长时段的后果。小时候,由于父母外出工作,爷爷承担起看护我的职责。他的爱好是讲故事。可能是那个时代的人的共同特点,他的记忆力很好,从头至尾讲述《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绘声绘色。我坐在他的怀里,在初春的阳光里,在大雨的屋檐下,安静地听。这是一种古典意义的沉醉,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塑造了我的生活理念。上学后,我喜欢阅读,尤其喜欢那些有艺术内涵的作品。
我的母亲是电影放映员。从我记事起,她就带着我去放电影,尽管有些电影看不懂,我也要陪她到深夜。我的父亲喜欢读书,上世纪80年代,他订阅了很多期刊,例如《散文》《散文世界》《大众电影》等,在工作之外经常看。后来他转向小说领域,包括中国古典文学、武侠小说等。实际上,他的工作非常忙,经常出差、应酬,但他始终没有停止阅读。我也跟着读,尽管看得不深入,但还是有所影响。我习惯于将语言看作是思想的一种形式。
到了高中时代,我写的作文经常得很低的分数。我几乎放弃了努力,并承认自己天赋不足。但有一天,一个来自济南的借读生希望收藏我的一篇作文,那是对一个场景的分析:窗外的灯光照进房间,投在墙上形成一个影子,那个影子在变化。我很吃惊,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篇作文。我希望再次遇见她,如果那篇作文还在的话,我想看一看具体写了什么。
在这部作品中,我展示了自己的风格。这是一次清晰、彻底的展示。在专业论文写作中,我对之还是有所保留的,因为要符合历史研究的要求。但在这部作品中,我不想再掩饰。我已经作为一个独立人格进入了现代学术领域,我应该向这个领域展示我的特点。
Q新闻晨报:孤独经常会萦绕在这一代年轻人身上,尤其是在那些特大城市合租的人群。您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A徐前进:孤独是一个古老的问题,也是一个创造伟大思想的心理机制。孔子、庄子、屈原、陶渊明等文化前辈可能都遇到过这个问题,而且他们的孤独会更深刻。那是一种关于人类生存状态的、最深刻的孤独,与现代人的孤独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相比于古代那种源于生死离别的孤独感,身处和平、富足时代的现代人的孤独感会轻盈一些。在一些方面,我们甚至可以将这种孤独看作是现代自由的延伸,类似于一种无聊。在很多时刻,我们可能不知道干什么,不知道如何让自己的身体舒服一些,让自己的精神平静一些,也不知道如何让当下的无效时间更快地消失。我们无法解决这些问题,可能会无聊或孤独。
当陷入这种感觉的时候,我们需要一种局外人的视野。这种感觉出现的前提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没有遭遇严厉的困境,所以才有时间陷入无用感或多余感。无聊可能是一种内涵深刻的幸福。因为无聊的时候,我们的牙不痛,肚子不饿,不需要顾虑晚饭有没有吃的,也没有遇见危及生命的问题。相比于古代的忍饥挨饿或生死离别,这种感觉是现代文明所制造的幸福。
当然,我们也有属于这个时代的深刻的孤独,例如对于科层制度(Bureaucracy)的抱怨或不理解。在和平时代,这种制度是社会运行的主导形式,强调秩序、年龄、经验的重要性,弱化个性、创造力等因素。这种制度有很多不足,但我们是不是就要放弃它?在人类历史上,尤其是在动乱时代或战争年代,科层制度是无法实行的,因为我们不知道一个人明天会不会再出现。与之相关的是,人才选拔会偏向于个性或创造力。这种现象有时会让人有一种关于个体命运的想象力,总觉得在这样的时代更容易创造奇迹。在和平时代,科层制度往往会取而代之。身处其中的人要遵守规则。个体命运的变化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预见的,也就不再具有那种出人意料的戏剧性。另一方面,这也是一种需要珍视的状态,因为集体秩序确保了每个人的安全,并在一定程度上为之提供了施展才华的机会。这个世界从来不是绝对公平的,但现代文明为普通人提供了更多的平等与自由。
另一个导致现代孤独的因素是陌生人社会。30年前,我进入现代城市生活之初,就感受到了这种交往状态,即人与人之间有意维持着陌生。对于进入大城市的年轻人而言,这是一个需要应对的问题。因为怀着理想四处漂泊,对于多数人而言,并不是最完美的生活状态。他们在现代城市中参与激烈的竞争,筋疲力尽。对于他们而言,竞争并不是一个抽象意义的名词,而是一个能彻底改变个体生活状态的名词。他们要做出很多取舍,例如居住空间、生活节奏,甚至是爱情与生育,所以每个在大城市里生活的人都是在创造一部个体意义的史诗。近十年,房价为大城市制造了一种隐秘的选择机制,进一步加剧了这个问题的影响。这可能是这个世界在现代化进程中出现的普遍问题,普通人没有应对方法,这个问题也就成为个体心理状态的主导因素。
一个人成熟的标志之一是独立判断,接纳不同
Q新闻晨报:硬币都有另一面,在豆瓣读书等平台,有不少关于本书的讨论。您有关注这些评价吗?或者说,您觉得这本书有遗憾吗?
A 徐前进:在人类历史上,日常生活是一个具有隐蔽性的领域,在文本意义上不可追溯、不可复原。关于当下日常生活的写作在本质上是想克服这种状态。但在公共阅读领域,日常生活叙事可能会遇到三种情况。第一种是批评或讽刺。日常生活叙事展示的是日常生活的节奏、秩序与空间感,平常、重复,缺少逻辑关系,违背文字制度的一贯风格,所以有人会批评这类叙事是没有意义的。
第二种是镜像阅读。日常生活叙事是一种文字镜像,文字像镜子一样映射当下。借助于这个镜像,现代人从另一个角度观看自己的生活。这是现代人短暂逃离平常、连续、反复的策略。因为在这个时刻,他们身处日常生活之外,是当下日常性的观看者。
第三种是多重时间性背景下的阅读。这类读者对于历史有相关的思考,也在不断地观察现实,对于现在与未来的关系又有所期待。他们已经意识到当下的日常生活是一个重要领域,却又在不断地消失,他们也可能为此做了一些努力,希望留住这些无处不在、又转而消失的一切。
不同的阅读方式导致了不同的评论。对于这些情况,我是有所预见的。我感谢那些支持的声音。这是一种陌生人之间源于共同认知的深情厚谊,我希望有机会与之举杯共饮。另一方面,我也理解并尊重那些不同的观点。在现代社会中,一个人成熟的标志之一是独立判断,接纳不同。
这部作品出版后,我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遗憾。现代城市中到处都是微小、流动、重复性的景观,在视觉意义上没有新奇感,在情感意义上没有起伏,在思想意义上缺少显而易见的价值。我们怎样才能为这类日常景观构建一种叙事,使之通向未来的阐释学?现代城市的状况是如此,城市里的小区同样如此。在构建小区叙事的时候,最困难的地方在于如何将这个小空间的日常生活状况放在完整的因果关系中。写作初期,我就意识到这个问题,这部作品出版后,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
这是这部作品受到批评的原因,也是日常生活叙事的困难之处。客观而论,在一个陌生人社会机制主导的微小居住区里,我们怎样才能构建一个逻辑严密的因果关系体呢?这是我面对的问题,也是那些批评者要面对的问题。在构建叙事的意义上,当下的日常生活总是缺乏逻辑和因果关系。面对这个困难,我有理由放弃写作,但就此会失去一个制造日常生活镜像的机会。
最终,我决定不放弃这个机会,因为用这种方式表现日常生活的作品太少了。法国社会学家布尔迪尔做过实验,并出版了一部作品,即《世界的苦难》。法国思想界也做过相关实验,希望留住不断消失的日常生活,作为现代性批判的事件基础。他们为此受到了赞扬,也受到了批评。我吸取了他们的经验,一方面限定观察的空间,另一方面在理论上进一步发掘,说明这样做的价值,至少是对于历史研究的价值。
Q 新闻晨报:是否有过创作瓶颈?您会有什么调节方式?你觉得写作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A徐前进:对于我的职业而言,这部作品的完成方式是极为不同的。本来我应该搜集档案、阅读档案,完成一篇又一篇的论文,投稿、修改、发表。但在这个过程中,我遇到了难以把握的状况,或是瓶颈,即研究资料的不足。我的专业是法国历史,但东北学术界基本上没有相关研究者,也缺乏相关资料,所以我经常去北京查阅资料。2016年我的孩子出生,我要照顾她,没有机会去北京查资料,正常的研究几乎难以继续。
这些困难是出乎意料的,也是难以克服的。当我们不想屈服时,它们就不会成为一种决定性的力量。实际上,这些困难在提醒我做出改变,而且为这种改变提供了条件。在照看孩子时,我对于这个小区的观察方式变了,从间断性的方式变成连续性和高密度的方式,由此全身心地进入日常事件的发生领域。我在这个小空间里经历的事、听到的语言、看到的场景,它们在一个时刻无处不在,之后彻底消失。这是一个矛盾:一些事发生过,但在人类历史上没有留下一点踪迹。为了克服这个事件本体论的矛盾,在它们消失之前,我将之记录下来。这本书中的几乎所有场景都是在这个目的的主导下完成的,我要避免它们消失。就此而言,这部作品本身可能就是一种方法,一种应对日常流动性的方法。
写作是一种自我实现的方式。当一个人陷入困境时,在决定彻底放弃之前,他可以试一试写作,尤其是文学写作。因为文学是伴随人类最长久的一门学问,不轻视高贵者,也不看轻卑微者。只要他们想对历史记忆开口,他们就能获得平等的机会。
对我而言,写作是一个初涉之地,我知道它的力量,但仍旧在探索它的深奥。这种探索往往是一个不断反思与自我怀疑的过程。具体而言,在写作这部作品中,我总是被一个问题所困:记录这些场景和事件到底有什么意义?它们太普通了,太微小了,每天重复出现。即使不记录,这个世界依然存在,这个小区一如往常,这里的人也照常生活。这种声音经常出现,让我不断地自我怀疑。但另一个声音也会出现:如果不记录,这些场景将会永远消失。未来的人就不会了解这个时代的基本状况,包括我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我们生活得怎么样?两种声音总在竞争。我认同了后一个声音,这次写作实践也就有了一个结果,尽管并不完美。
Q新闻晨报:最后,能否透露一下您接下来的创作计划?
A徐前进:这是一个作品系列,即“日常生活与档案生成”,主要目的是让后代人看到我们,至少看到这个时代的日常生活。
与这部作品同时出版的还有另一部,即《驶于当下:技术理性的个体化阐释》。根据当下的情况判断,在未来20年或30年,燃油汽车可能会从日常生活领域中消失。在现代历史上,燃油汽车是重要的动力机制,为现代文明提供了稳定的移动性,然而在不远的将来,它们会消失。我认为有必要撰写一部关于汽车存在状态的作品,让后代人看到机械在这个时代对于人类文明的巨大影响。
但在写作中,一个困难越来越清晰,即创造性往往是排斥相似性的。一个新风格出现后,如果之后的作品延续这种风格,那么创造的内涵就会减轻,甚至消失。马尔克斯创造了《百年孤独》,如果有人模仿他的风格完成一个续篇,即使更加魔幻,但也不再是创造。每一次创造都是一朵难以复制的花,只开放一次,后来的都是模仿。然而,根据预先的目的,我需要用这种方法持续写作,为后代人构建一个理解这个时代的广阔而充裕的背景。然而,这也是陷入重复性的写作。一方面是创造性目的的要求,一方面是为后代人写作的愿望,两个方面是矛盾的,倾向于一个方面的任何决定都会在实质意义上弱化另一个方面的要求。
图片说明:《驶于当下》封面(上海书店出版社供图)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牛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