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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记忆】蕊园过大年

来源: 西部网 时间: 2021-02-16 09:45:17

蕊园在陕西省最南端的白河县。蕊园不是村名,和铁庄沟、火神庙、李家坡、田家洼一样是个小地名,名不见经传,地图放到最大才能看到那一小点儿。那儿地势平缓,梯田环绕,阡陌交通,农房瓦舍散落在田间地头,一条小河穿村而过蜿蜒至远方。

蕊园是故土,是乡愁,是回不去的童年。蕊园过大年别具一格,风味独特,令人魂牵梦绕。

杀年猪

蕊园年事是从杀年猪开始的。

杀猪的前三天,母亲会磨豆腐,用豆渣和浆水喂猪,母亲说猪吃豆渣是清肠的,这样猪下水才能洗得干干净净、白白亮亮。

杀猪的这一天,父亲母亲会早早起床,火塘烧得旺旺的,灶上烧着两大锅水烫猪用。杀猪匠和他的帮手们陆续都来了,父亲奉上上好的香烟和茶叶。父亲说杀生的活儿又脏又累还伤心神,要好好地招待他们哩。烟茶过后,手脚也烤暖和了,他们来到猪圈旁边,猪好像知道危险即将降临,躲在猪笼里一声不吭,唤不出来就动手,扯耳朵,拽尾巴,猪发出尖锐的嚎叫,仿佛在喊我们去救命。父亲点燃鞭炮香表祭山神,祈祷来年六畜兴旺。

半天工夫,杀猪匠就把三百多斤的大肥猪分割成整齐的条块扔在大簸箩里,帮手们已经洗净猪下水、烙好猪头蹄,为腌腊肉做好准备工作。

母亲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灶台上摆满各色菜肴,锅里煮的是排骨萝卜汤,香气四溢,我只馋一口葱花猪肉萝卜汤泡白米饭锅巴,肉汤浇在锅巴上冒着泡泡,滋滋响,咬一口酥脆鲜香,那个味儿呀现在想起来都直吞口水!

酒足饭饱过后,杀猪匠的箩筐里会多一块猪肉、一撮猪鬃和一袋猪毛。他戴着军绿色的翻起耳朵的火车头帽子,挑着油光发亮的箩筐,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地赶往下一家。

办年货

腊月半前后,我们会缠着要和大人一起去乡里置办年货。大人们见面都会问候“年货办齐了吧?”到供销社要买香烟、糖果、点心、饼干之类的副食品,最重要的是要给我们买新衣、买鞭炮。我们兴奋地跟着大人左转右看,挑挑选选,没有不耐烦,也一点都不觉得累,终于买到自己喜爱的衣服,拿回家一天看几次,就是舍不得穿,要留着过年走亲戚穿才美呢!

回家的路上我们总是吵着肚子好饿呀、走不动了呀,母亲就知道我们是馋了,会给我们每人抓一大把水果糖,取两块点心,让我们解馋。那时候的水果糖是硬糖,外面有一层果胶,糯糯的,又香又甜特别好吃,长大后花再多的钱也没买到过那么美味的糖果了。这些副食品带回家,母亲会整齐地放在箱子里,再挂上锁,要不然这些东西怕是等不到过年就会失踪大半。

腊月二十前后会去陈家院子压面条。陈家院子四周都钉着钻满小孔的木板,压好的面条挂在竹筷子上插进小孔晾晒,一到中午,院子里挂满面条,整整齐齐的非常壮观。我的任务是和别家的小伙伴一起盯着鸡群别让它们偷吃,往往在我们抓石子、踢沙包的空隙,聪明的鸡偷袭成功,昂头叼着长长的面条飞奔逃窜,大人们拿着长长的棍子边赶鸡边呵斥我们:“太贪玩了!面条被鸡吃完了都看不见吗?硬是要打一顿才管事?”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把屋里屋外、厨房灶具清洗干净。晚饭后,女主人装一碗大米、一碗灰面,用白布包好,倒扣在灶台上,供上香烛,跪请灶王爷带着一家人辛勤劳作所得的大米白面去向玉皇大帝汇报收成,希望来年奖励这家人继续劳有所得,总之就是送灶王爷上天多说好话啦。

腊月二十四“老鼠嫁女子”。为了不影响老鼠办婚事,这一天各家各户都不能使用石磨,还要在老鼠经常活动的角落撒上粮食,并且要早早熄灯就寝。厚待老鼠,是希望来年鼠害轻一些,这大概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早期体现吧。

腊月二十五到二十六是家庭主妇洗衣服洗被子的日子。最喜欢跟着母亲在晒席上缝被子了,趁母亲找东西的时候我就偷偷钻进半卷的席筒里,母亲也假装没看见我四处找寻,最后终于找到了,就在晒席上挠我痒痒,陪我翻滚疯闹一回,特别温暖开心。

腊月二十六、七前后父亲还得忙着给邻里、亲戚写对子,润笔、裁纸、调墨、书写、晾干、分收是一套完整流程。对文大多来自父亲日常摘抄、《对联大全》和《民间对联故事》,现在想来我最早的课外读物就是《民间对联故事》,还记得小时候很喜欢中药对联故事,其中“消暑最宜淡竹叶,伤寒当用小柴胡”“金银花小香飘七八九里,梧桐子大日服五六十丸”等等,说的都是八九岁那个年纪熟悉的事物,觉得很有意思,还卖弄显摆讲给小伙伴们听。父亲卷对联的时候会很仔细地写上左右,怕人家贴反了,到现在老辈们都还记得父亲的好。

腊月二十八蒸馍馍。蒸馍馍可是个技术活,考验一家主妇的厨艺,包子、花卷、实疙瘩儿(白馍)既要捏的漂亮还要松软可口有嚼劲儿。蕊园蒸馍一大特色是做油包子,馅是用麦面、玉米面、猪油和五香佐料一起炒的,香酥软糯,包好做成圆馍馍,开笼后再点上红红绿绿的馍花儿,好吃又好看。现在蕊园娶媳妇还流行做油包子,娶亲的那天给娘家送一百零一个油包子,寓意娶到的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妇儿。结婚用的油包子一个大概要用半斤面,一百零一个怕是要蒸上一天呢。

腊月二十九下油锅炸菜。炸丸子、炸麻叶、炸麻花、炸莲菜盒子、炸大酥小酥等等,各种炸菜装在一个大竹篮里,盖上白布,悬挂在空中,既干净又能防止老鼠偷嘴。

办年货除了置办大件以外还有长豆芽、挖莲菜、打豆腐、磨魔芋、砍柴火等这些琐碎的小事,都要在腊月二十九以前办理完毕。

过大年

年三十的上午是寂静的,大家好像都还在酝酿年味儿。

每年这天的早饭好像都是馍馍,父亲母亲吃完饭了就去收拾做年饭。我和哥哥边吃饭边打闹,我会因为他不小心踢我一下,或者是故意给我一个“爆栗子”,或者是抢我的鞭炮就去告状,三番五次喊叫,加上往日的调皮捣蛋积累的旧账,惹恼了父亲,他顺手抄起一根棍子,说我们是三天不挨打就上房去揭瓦,我连忙求饶少挨了几棍子,哥哥犟得很从不回话,就会吃一顿饱打。挨打后还得帮忙打扫卫生、挂灯笼、贴对联,也没有谁敢叛逆发飙半天不出门。

祭祖仪式过后,年夜饭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开始了,荤素搭配,碗盘交替,条片丝形状各异,煎炸炒做法不同,各色各样上了一大桌。大家说着吉祥话,相互敬酒,当然也要抽空批评孩子们忘了忌口,舌头要说赚头,辣椒要叫红菜,不准吃汤泡饭,吃汤泡饭来年出远门会下雨,因此我总觉得年夜饭吃的不尽兴。

压岁钱是两块钱,父亲会换成十张贰角的,崭新的一摞,攥在手里分外带劲儿。还会给我们每人一封鞭炮,孩子们很兴奋,会把鞭炮拆开来一个一个的点燃扔出去放,比赛看谁扔得远、看谁的鞭炮声音大,输了要给一个鞭炮,最终的结果是没放几个我们的鞭炮都跑到哥哥那儿去了,哥哥又让我们拿压岁钱买他的,如此几个回合我们的鞭炮、压岁钱都没有了,新一轮吵嚷又开始了。

守岁是大人们的事,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视,他们会玩纸牌打升级、下象棋,就等着零点到来。每次都提醒自己一定要坚持到放完鞭炮再睡,每次睁开眼太阳都出来了,很遗憾也很无奈。

年初一家家户户吃饺子,总有三五个饺子里包着硬币,咬到硬币的人都很激动,仿佛看到金银财宝已经滚滚而来一样。年初一还要给长辈们拜年,在蕊园,拜年是不能空着手的,或二十个馍馍,或十把挂面,或四十根麻花是主礼,再搭配烟酒糖果等副食品满满一大包。

年初二初三是去给外婆和舅舅拜年的日子。路上会经过一片腊梅树林,一棵棵腊梅树开满橙黄色的小花,像挂满了红黄相间的小灯笼,香气四溢沁人心脾;火棘一丛丛一簇簇从茅草中探出头来,有的长满火红的果子,有的长满姜黄色的果子,圆润饱满煞是好看;一条小溪叮叮咚咚顺流而下,溪边的长石平整光滑,是我们玩耍的好去处,我一度认为仙境也不过如此。

年初四初五,基本都是在家招待来回礼的亲戚。

年初六,大人们下地劳作,挖麦草、种洋芋都是这个季节的农活儿,孩子们负责跑腿送茶水。太阳暖洋洋地照耀着大地,风儿温柔地抚摸着孩子们的脸颊,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草长莺飞,一切都在告诉人们春天来了,新的征程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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